人的幽灵 ​——评陈崇正诗集《时光积木》

  □ 谢乔羽

  在《时光积木》中,陈崇正是贴着人来写诗歌的,大部分诗歌背后都有个隐隐显现的人影。写人,或者写人之间的你来我往,是诗人在讨论时间、生死、爱情等命题时频频涉及的元素。这个“人”,不仅是诗歌所描述的对象,更是一种看待世界的视角,借由人类的演绎而非器物或自然物来理解躯体之外的复杂世界,即使引入自然物,也通常以拟人形态呈现出来,这便是“人的幽灵”。

  借人类来演绎的讲述方式,可以从与书名同题的诗歌《时光积木》说起。诗人以块状积木的叠垒功能喻指时光“从来都是一块块垒上去的”,接着用三组意象从不同维度摹刻积木形态的时光。通过具象化的视觉呈现来定义抽象概念,这是极为常见的手法。若从整诗来看,诗人在此处所运用的三组对象物:脚板与肩膀、隐私与阴影、风与风,由具象人类肢体进入肢体内部的形而上神思,再脱出肢体而来到外在世界,它们分别统率着诗歌此后的三部分。比如诗歌第二段写到眼睛,“我的眼正看着你的眼”,由人类器官眼睛勾连起人与人之间的联系,然而“温柔而无声的伤害就此发生”,此处已经转向了心灵情感上的人际关联。第三段则进一步描述人类联系,“厌倦在驱逐厌倦/柔情来自谷底,来自渺无人烟的空旷”。可见,在描述时光图景时,人是其中的核心构成,人与人之间充满浪漫但危险的伤害,我们在困境或孤独中遇见柔情,然而往往流于厌倦。“柔情”与“厌倦”是人际的两种不定状态,是受时光与环境影响下不断流动堆叠的人类情绪。

  从第四段中被形容为“没有规矩”的旋风开始,诗人便转向描述外在阻力,它是某些外在于自我、突如其来、无定性的力量,时刻预备着摧毁人生的积木。不过,即使被世界的藤蔓所缠绕、被皮鞭所伤害,我们既无法离开也无法拒绝,尽力维持着艰难的命运。这是世俗人生观教会我们的道理,当然也是人最朴素的人生目的,即活下去。诗歌最后的发问:“而亲爱的,你口中虚构的念念不忘/究竟又是什么”,又在消极的幻象世界中重新去追问支撑命运前行的美好时光。

  诗人用人生和记忆来书写自己对时光的理解与想象,或者说以时光为表征来讨论生命与记忆的意义。

  “人的幽灵”还体现在诗人对自然物的引用中。比如《兄妹》中,诗人以“老房子开始想念童年”来比喻“我”神经衰弱、尾骨疼痛;《要学会看夕阳》:“山会是什么颜色呢?什么颜色都好;仅仅因为不需要向谁屈服/它们都生长得这么乖巧美丽”;《山脉本是大地的伤疤》:“应该将山脉处理成大地的伤疤/好不了的伤疤,撼不动抹不走的伤疤”……诗人时常使用人类视角来观照叙述对象,以感官体验与虚构想象来赋予对象物以情感色彩。

  那么,陈崇正诗歌中的人大多是什么样的呢?是深沉缅怀过往记忆的,是一种被现代生活方式“缩小”的人,以至于他的目光逐渐只能聚焦于当下,比如《朋友》中说“不再提及一生这样的词语”,《关于梨和苹果的讨论》写道:“不用去管流年里怪石横生的小溪/我们把水龙头一拧/就是哗啦哗啦的幸福”。诗人将人的情感与欲望袒露给人看。在《我亲爱的孤独》中,“快乐的草树”与皱眉、白发并置,“我”可以一边习惯性忧郁,一边称自己为天才;一边说自己的孤独无药可治,一边还继续用写作来记录闪电和雷声。

  但是诗人并不消极,而是一种“反向的积极努力”,可以是接受“你所有的不好,都变得可以原谅”(《三行六节》),也可以是拒绝“所有头也不回的离开都不被原谅”(《三行六节》)。诗人尝试坦诚世界的真实,也不忘为我们寻找一个突破绝望的豁口,体现了诗人对世界的敏锐洞察以及对人类未来充满希望。

  诗人依托人的场景、人的动作、人的交互,为日常生活作个人化的注解。诗人描述人的困境,用诗歌的形式来寻找人生的答案,“人的幽灵”在其中飘荡。他写外物与人时,两者的关系通常是类比,而不是互动,物的形态与实质在这种描述中变形变异。无论是写动物的《那只鹅》还是写植物的《血莲花》《是西瓜自己》,作为主体的始终是隐形于外物背后的人。当我们不仅聚焦于人,减弱这些拟人态的描述,将其还原为它本身,便能真正体会到诗人视角的宽广与深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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